被骗打工 2004年11月27日,湖南省衡阳市雁峰区岳屏镇福龙村。 上午10时,李绍为正在田里种油菜,村民李灵伟的老婆一路小跑来了,“快去我家接电话,找你的呀。” 电话是三塘镇封其平打来的,“老李,去不去福建打工?挖电缆沟,轻轻松松的,一天有六七十块钱,包吃住,还包车费呢。” 封其平是一个小包工头,经常组织周围的村民外出打工,李绍为一听当时就心动了,“这个工待遇很好啊。”“我去我去。”李绍为连声答应。11月份离过年还有3个月,正是出门打工的季节,尽管今年61岁了,但李绍为一餐能吃6两米,两肩能扛200斤,出门打工是常事。 放下电话,李绍为一溜烟跑到了左家兵家中,左是他的好朋友,因为目不识丁,左家兵出门打工总是算不清工钱,被人欺负,后来,他就只跟着能写能算的李绍为出门了。 左家兵的老婆陆淑梅一听,也乐坏了,“那我赶紧收拾行李,你回家等老左吧。” 10分钟后,两人就拎着一个旅行包、一个黄色编织袋上路了,包里装着换洗衣服,袋里是两床薄棉被,想到老板要包吃住、包车费,李绍为身上只带了50元,左家兵揣了20元。 从村里到镇上十多里路,搭乘摩托车要5元/人,两人都舍不得这钱,于是步行1个小时,再搭镇上1元/人的中巴车,赶到火车站。 在火车站大树下等了20多分钟,封其平和另一个包工头谭跃兵带着14个人过来了。“当时总觉得心里跳跳的,”李绍为后来告诉记者,“我从来没去过福建,太远了,又带着老左,这个责任大哦。”在李绍为十多年的打工生涯中,这是第一次出省干活。 火车票买回来了,从衡阳到广州的硬座,44元一张,到广州之后,转乘汽车至福建漳州,再转车到龙岩市。在衡阳火车站候车时,他们碰到了几个去广州的打工仔,听说李绍为他们去福建挖电缆沟,那几人摇头,“我们干过的,那个活不好,还拿不到钱。”这话在人群中引起骚动,李绍为准备打退堂鼓,封其平急了,“饭都吃了,票都买了,怎么又不想去?莫听他们的杂言杂语,没有六七十块,我也保证一天有四五十块钱。”封其平还把那几个“散布谣言”的打工仔凶了一顿。 李绍为后来一直后悔,当时如果坚决一点,甚至咬咬牙把车费赔给包工头,就没有了后来的这场祸事,但当时想想,这么多人一起去,又是同乡,应该不至于上当受骗。 但一到达工地李绍为就开始后悔了:“第一锄头挖下去,哇,都是石头,根本挖不动,我就知道上当了。”工程的要求这时候也变了,“来之前说3元/米,深度不管,现在要求泥地挖80公分深,石头挖50公分深。” 上工的第一天,每人分10米开挖,结果十多个小时下来,十多人的手,全都起泡了,手背也肿了,而最多的也只挖了8米。 “这个活没法干了,”当天晚上,10位民工一起商量,决定派老郑去和包工头谈判,“要么涨工资,要么我们都回家算了。” 协商的结果,包工头只愿将价格涨到3.5元/米,“愿干就干,不干就走人。” 这时候,另一批19人的民工队伍也到达工地,施工队伍达到30多人,但从当天起,陆续有人离开,过了几天,就只剩下了十多人。 李绍为也想回家,“活这么累,钱又少,宁愿自己掏钱也要回去啊。”可李绍为没钱,他和左家兵一共才70元钱,除去路上的花费和买洗漱用品等开支,现在只剩40多元。 大约7天后,工地上已经只留下9人,都是身上没有路费的,当天晚上,大伙聚在房里,闷闷不乐,李绍为越想越伤心,嚎啕大哭了一场。 祸起元旦 就在李绍为大哭的那天晚上,封其平、谭跃兵和刘国兵这三个包工头之间,发生了一场争执,事后来看,这场争执决定了李绍为他们后来的命运。从工友们获知的情况来看,当天晚上,封其平与谭跃兵租来了两辆车,准备将剩下的人带回湖南,但这一动议遭到了刘国兵的强烈反对。 事实上,他们三人都只是小包工头,在他们之上是一个名叫江宣伟的大包工头,如果小包工头不能组织人马,完成自己领下的工程任务,则大包工头不会支付一分钱的工程费。 刘国兵不想亏本,他组织19个人来,现已全部走掉,车费和一路的食宿花掉了几千元,把剩下的人抓牢,然后把工程做完,是他“扭亏为盈”的惟一办法。 三个小包工头是如何谈判,又是如何达成协议的,外人不得而知。但封其平与谭跃兵当晚悄然离去,他们带来的人,被转手给了刘国兵,次日早上,刘国兵即宣布由他总负责,李绍为等9人跟着他干工程。 工程队被刘国兵带到了盘山公路的另一个工地,这是一个“骨头”工程,上一个施工队挖到一半,实在挖不下去,不干了,现在刘国兵接手。住宿地也转移到山上的一座废弃土屋里,记者1月9日前往调查时看到,这栋两层的土砖屋,墙体到处是手指粗的裂缝,木板楼梯一踩上去,感觉整个楼板都在摇晃。整个房子都有一股刺鼻的尿骚味。 民工们住在二楼的三间房里,只有两张用板凳搭成的床,大部分工人都席地而睡,窗户用编织袋和废纸箱钉住挡风,地上到处是抽到只剩烟蒂的烟屁股,还有四五个3元一瓶的“灵芝养生酒”的空酒瓶。反倒是破木箱上的两副扑克牌,码得整整齐齐。 李绍为他们每天可以领到10元钱的生活费,早上8时开工,傍晚6时收工,一共10个小时,中间没有休息时间。 工程进展缓慢,日子却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到了元旦,12月31日那天,工程队改善生活,特意买了鱼,打了五斤散装的白酒,给民工们过节。左家兵平时沉默寡言,惟独喜好这杯中之物,当天自是开怀畅饮。“我估计他喝了三两左右。”李绍为后来回忆。次日元旦,山沟里寒冷刺骨,早上开饭时,左家兵拎过昨晚的残酒,又喝了二三两。 8时20分,大包工头江宣伟开着吉普车来了,一见民工们都窝在屋里烤火,矮胖矮胖的江宣伟顿时叉手在外面骂起来,“过节就不干活了?要烤火,回家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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