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面说了张爱玲,有找到一片关于“胡兰成”的,如下: 总想说说胡兰成,心里总怕说不好;一耽搁就是几年,现在终于落笔了,是不是已经有把握说得好了呢?难说。因为像胡兰成这样已是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民族罪人,本身就既复杂又敏感。著名杂文家何满子在致鄙人的信中,连当前的张爱玲热都深感不满,遑论胡兰成?之所以想谈谈,其实也只是想对由张爱玲热而引发的胡兰成热做一番思索。 儇薄文人 可以说许多人,包括区区在内,知道胡兰成,并进而读其文章,都是缘于那个张爱玲。记得最初读的也是那篇与张氏有关的《民国女子》,这是其《今生今世》中的一章,为其与当前迥异的妩媚,与乎转折回旋的文字所诱惑。记得当时颇为其对张氏的那份激赏的知音感情所感动,但后来读了全书,这才觉得自己上了当。就是这一位刚刚还与张爱玲山盟海誓的才子,“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之话未歇,已与另外的女子卿卿我我了。不得不佩服胡兰成聪明的糊涂,他的文字极见其妙,这好像是一种游移,而又深深地浸淫于传统文化中的文字,从来就没有清爽过,却往往能于沉重处一化而为轻灵,即所谓化重为轻。眼前一团的花团锦簇,七兜八转,结果自己所做的一切,小至移情别恋,处处沾花惹草;大至成为汉奸,都是一种无可奈何,即所谓的“顺以受命”。比如其发妻病重至死,他不是守护其旁,而是选择极不负责任的逃跑,在俞家一住三天。这倒亦罢,偏自说了一大篇的文字为自己解脱,结果无情竟是无情得真好,终至于赢得了时人及后人的欣赏式的理解,儇薄也儇薄得亲切,结果儇薄文人,竟是“一面是心中大悲,另一面则表现为混世魔王。中国文化的精髓,我以为必须有‘混世’二字。”(尹丽川语)令人奇怪的,这话并不是谴责,读来竟像是充满了欣赏的口吻;联想到了当时张爱玲对胡的负情,竟是不忍一责,还赶去温州探视,并留下了一笔钱的行动,我们似乎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胡兰成当然不属于糊涂的人,他属于极其聪明的滑头。还是其许为知音的张爱玲了解他,在两情相悦之际,张满脸含笑说:“你怎这样聪明,上海话是敲敲头顶,脚底板亦会响。”聪明使他恬不知耻地游刃于诸多女子间,偏你还不能责其用情不专,深谙中国文化的精髓的他自有一番令人恨他不得的说法。这运用于情上,其实不值得称赏,自命风流,实则儇薄,其人品之劣可想而知。偏有许多女子甘为所骗,包括所谓的后来者,听口气好像还遗憾没有碰上呢。难不成正应了那句流行如风的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人文俱废 国人对汉奸可谓深恶痛绝,明人在广东崖门元初张弘范志得意满地书写下的“张弘范灭宋于此”的岩石上,极其巧妙地添补上了一个“宋”字,结果成了“宋张弘范灭宋于此”,褒贬之意自在其间,也算是另外的一种“流芳千古”。汉奸文人胡兰成自著《今生今世》之类,故意不写政治,专注风月,好像煞费苦心的一种聪明,并轻描淡写说:“我是政治的事亦像桃花运的糊涂”。其实不过此地无银之类,益发地证实其可鄙。 近些年来,由于时间淡忘了一切,包括历史上的国仇家恨,就有后进者套用评周作人之法,对胡兰成也来个“其人可废,其文却不可因人而废”。(江弱水语)好像是一脸子的历史判官的公正,其实这不过一种掩耳盗铃。即如周作人,我们所欣赏者也是其投敌前之作,至于其投敌间,乃至投敌之后的那些喋喋不休的,为自己落水曲为辩解之辞,我们也不会去加以关注的,因为事实是任何言词所遮掩不了的。即如胡兰成,所谓糊涂不独是其为人,也是其为文之匠心所在,糊涂也正是其绝顶聪明处。结果连以敏锐著称的止庵先生也夸其文章,“觉得天花乱坠,却也戛戛独造;轻浮如云,而又深切入骨。”、“胡兰成堪称就中翘楚,确实绝顶聪明,处处锋芒毕露”。 应该承认胡兰成是善文者,其中有那么一种蚀骨销魂的韵致,但如酿制鸦片的罂粟,美则美,却有毒。很奇怪的是,历史上不少大奸大恶者,如秦桧、严嵩、阮大诚者,据说都做得一手好文章,不幸的是,古人没有发明什么“其人可废,其文却不可因人而废”的妙论,结果妙文纷纷湮没,也活该秦桧们倒霉,谁让他们生不逢时呢?只是倘都如此,则历史还有是非观念了吗? 文即人言,人之不善,文何能坦荡,结果胡兰成就只好在“朦胧”与“难懂”上做足了工夫,一不留神就让人上了当。于是这一位无耻的文人就有机会偷着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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