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莫泊桑百无聊赖地坐在铁塔餐厅中用午餐。服务生在送上葡萄酒时恭维这位常客说:“先生,您一定很喜欢这里,看得出您无比热爱我们的法兰西。”莫泊桑看了他一眼,沮丧地说:“哦不,我来这里就餐仅仅是因为在这里用餐不必看见铁塔,这里是巴黎唯一一处不是非得看见铁塔的地方。” 二 希特勒占领了巴黎。这个变态的犹太佬终于顺遂了不可告人的心愿。他耀武扬威地开进了巴黎。那天晚上,他面朝铁塔躺下,笑咪咪地分开了双腿。那天晚上他睡得十分香甜。 三 加缪死于车祸,更确切地说,他死于一场事先的昏迷。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诉加缪说铁塔的份量惊人,从铁塔钢梁缝隙中漏下的阳光就象一块块砖头。那是不幸的一天,那天加缪闲着无事,闲逛到铁塔前的广场。旭日东升,太阳照上了铁塔,漏下的阳光径直冲向加缪,加缪一个趔趄,他被力大无比的砖头击中了脑门。我们伟大的作家目光迷离,昏昏沉沉得就走到了马路上。惨剧立刻就发生了。在艾菲尔铁塔下,加缪的鲜血象一朵鲜花绽放。 四 罗兰.巴特写道:“它(铁塔)属于世界性的旅游语言。”当他看见一群矮小的日本游客狂喜地奔向铁塔时,就在地上划了个简约的铁塔图案。那一天,在巴黎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可疑的商标。一位老人在这幅标记前打量了许久,然后不屑一顾地说:“我爱拉丁区。” 五 本雅明在流亡巴黎期间曾打算从铁塔跳下自杀,但他很快就醒悟到这种做法未免有点哗众取宠。后来他到了西班牙,在极端的恐惧和羞耻感之下割脉自杀,他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从此西班牙的红土地璀璨夺目。若干年后,一名年轻的跳伞运动员在铁塔顶上纵身一跃,由于伞包没能打开而坠地身亡。工业力量赋予了他起跳的高度,却没能保证他顺利解开那个绳结。 六 巴赞在观摩一部地道的法国影片时,每看到一次铁塔的镜头就吃掉一颗朱古力豆,影片结束时他整整吃掉了五十颗朱古力豆。巴赞愤愤地说:“一部法国电影等于五十颗豆子。” 七 莫迪利阿尼最终死于巴黎。又是死亡和泪水。他酗酒,放浪形骸,他白天身无分文,夜里他象所有漫游者一样,骄傲、恍惚,对一切无所用心,在夜里他走遍巴黎。他画中的女体总是修长纤弱,如同所有的阴影都是拉长的,更不用说铁塔的了。从波德莱尔开始,漫游者就遍布巴黎。那不动的铁塔是反革命的梯也尔,莫迪利阿尼们是此起彼伏的巴黎公社。 八 十九世纪末,巴黎,一位衣着考究的男子走进钢材商X先生色泽单调的办公室,这名男子以同样单调的语气不容置疑地说,他受巴黎市政府之托,寻找一名愿意收购铁塔钢材的大买家。这名男子无情地说,由于铁塔毫无用处,而且维护费用高昂,巴黎决定拆掉这一累赘。X先生对此说法早有耳闻,他完全赞同拆除铁塔的理由,倒不是他在其中有利可图,而是出于他的美学原则和人生准则(其实这二者于他毫无分别),因此他对面前的男子深信不疑。这名男子离开时,手中多了一张十万法郎的支票,这是购买钢材的定金。 后来铁塔以同样的理由被反复出卖了五次。这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