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每次“哭丧”,出发前高秀梅都要提前认真准备,她说“唱白事”并不简单,化妆、衣着、道具都有讲究,什么都要和丧礼的气氛协调一致,不能马虎。 高秀梅:唱歌的话筒,在这,我自己的话筒,自己带上,专业,这个话筒好一些,我自己花了三百多块买的,自己的话筒好一些,然后就带上自己的垫子,带上孝布,
记者:带垫子?你有严重的关节炎? 高秀梅:哎,关节炎,有时候,特别是下跪起来的时候,我的那个搭档,(在)后面,他的力气大,非要他们把我扶起来,不然的话,我自己站不起来。 解说:第一次“哭丧”获得了巨大成功,找高秀梅做“白事”的人更多了,这让高秀梅感到振奋,但所有的一切她都小心谨慎地瞒着女儿,她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正在从事的“工作”。
高秀梅:她以为我在歌厅里面唱歌,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做了半年,大半年了,做白事。
记者:实际上当时你做那个决定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做的决定,没有周围的人可以商量。 高秀梅:对,没有。我的女儿还以为我在歌厅里面唱歌。 记者:你之前为什么不想告诉她。 高秀梅:因为我总怕我在外面做这个事,她在外面也没有面子,我的妈妈在外面做这个事,好像对她很没面子,我就没有跟她说这个事。 解说:2002年,高秀梅的女儿中专毕业后在一家酒店工作。但仅仅做了两个月她
就不做了,说太累。后来连换了两个工作,她也都不满意,几个月呆在家里无所事事。高秀梅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高秀梅:怎么办呢,我就要让她知道,只有用我的这个事情来教育她。
记者:怎么说的。 高秀梅:我就说,你知道吗,妈妈在干什么,她说你在歌厅里面唱歌,我说这样吧,刚好那一天我们是在安静?小区里面,当时也是死了,已故的是个奶奶,是个母亲,我说你到哪儿哪儿,今天晚上妈妈在这儿有个(活动),我叫她去一下 解说:当天晚上,高秀梅的女儿来到了丧礼现场,看到正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悲痛哭唱的母亲,她哭了。高秀梅跪着哭,女儿站在人群中看着母亲哭。听着母亲已经嘶哑的声音,女儿走上场帮母亲唱了一首歌:真的好想你。听着女儿的歌声,高秀梅不禁泪流。
高秀梅:上来唱这个歌的时候,她唱的(是)”真的好想你“,她自己唱的,可能她唱的时候不是想的这个奶奶,她都想着自己的母亲,她当时唱得眼泪流,我自己也感动得眼泪流,她很心疼。
记者:她跟你后来说过这件事吗。 高秀梅:她说妈妈,你在家里做,我出去赚钱养活你,你就在家里面,就是那一次她去看了以后,对她的心理很酸的,她自己,想到自己的母亲这样,她说妈妈你就在家里,我赚钱养你。 解说:第二天,高秀梅的女儿就一个人出去找工作了,随着“知名度“的提高,高秀梅的生活逐渐稳定,她再次成了家,现任丈夫非常支持她的“工作”,一有空就和她研究“哭丧”的技巧。高秀梅说,虽然现在还有很多人歧视她们这一行,但越来越多的人请她去唱,这说明她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她很满足,她要进一步提高技艺、把“哭灵”做得更好。高秀梅说话时声音沙哑,她说这都是“苦丧”哭的,因为经常流泪,她的视力也下降得厉害。
老人走了,突然的一种噩耗,就把这一句,就是这个意境,看把它编成一句词,把这两句改掉,你说呢?突然说,好象站在灵堂的前面,看到老人的遗像,如今见灵堂只见遗像,再也不见妈妈的声影,把他悲切的心情刚开始要把它唱出来,然后再转回诉说老人家的身世。
(串场)其实谈的久了,不难发现高秀梅是个相当豪爽的人。最初我们决定做这一次采访的时候,她答应我们不说那些广告语一样的官话套话,要说真话,她果然做到了,而且她的真实甚至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从幼儿园老师,到下岗在街上卖彩票,从在歌厅里唱歌到年龄大了唱不了只好去卤菜店里为人家宣传产品,从第一次在丧礼上演出到研究出一整套哭灵的办法甚至下跪,高秀梅面对一个一个为什么,没有什么太高深的理由,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心理过程,她的回答永远是那么的简单,“为了生存,我得活呀”。这几个简单的字,也成为这个女人二十年来一步一步艰难改变最为真实的背后的理论。我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曾经说是为人民服务。后来其实我发现这句话也不全是假话,她是个好强的人,既然做了,而且不得不做,她就要做的最好,做到让人刮目相看,起码做到让别人尊重。高秀梅曾经给我们讲了这么一件事,有一个老父亲,去世之后,几个儿女不和,大儿子执意不来参加丧礼,高秀梅就亲自把他请来,用哭灵的机会,用自己编写的词讲述了老人艰难的一生,唱完之后,她看到几个儿女已经抱头痛哭。或许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所做的寻找些什么填饱肚子之外的意义吧,高秀梅想为自己感到骄傲,所以她在她所创造的的这个行业里寻找着自己的那一份自尊。
记者:天天唱的也都是人家的苦,是吧,你觉得人的这一辈子是苦多还是乐多。
高秀梅:人啊,我觉得一辈子,做人难,难做人,自己对自己来说的话,要什么都要看开一点,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坎坎坷坷的,就是看你怎么去面对它,怎么去善待它。 记者:十几年,你变化了五六种角色,回过头去怎么看呢,这些变化,这样的一些角色的转变。 高秀梅:我觉得是自己的一生的命运很坎坷,怎么办呢,可能是说,这就是我的命吧,命运,是这样安排的,好像是老天爷就这样安排我这样子一步步地走过来。 记者:要是你能有选择的话,你这几种角色,你会选择哪一种,如果你现在还可以重新再选择一下的话。 高秀梅:那我肯定还是选成幼儿园老师,那是最好的,其实我有这样一个设想,以后我唱不动了,一旦我的嗓子出了问题,但是我的身体还可以,我还想自己办一个私人的幼儿园。 记者:那还是一种情节,我看你现在名片上还写的是老师,后面有个后缀是老师,那个名字后面,然后我知道周围也好多人还叫你老师。 高秀梅:对。 记者:是不是一种情节的关系。 高秀梅:对,几乎是,不管是在舞厅里面唱歌,或者是现在搞这行,基本上都是叫我老师,高老师。 记者:你还是更愿意人家把你看作一个老师。 高秀梅:我最喜欢就是老师。 演播室:一辈子唱了那么多的歌,高秀梅说她最喜欢的还是那首采磨菇的小姑娘,因为那是在幼儿园的比赛上唱的,而且因为那首歌,她得了一辈子当中唯一得过的一个演唱奖。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我在想,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应该怎么去形容她呢,一个幼儿园老师,一个下岗女工,一个单亲母亲,一个上了年纪的歌厅歌手,一个哭灵人。每一个角色,都是她曾经的角色,而每一段经历,又都和她那毕生的爱好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我想,或许也没有那么复杂吧,她就是一个女人,一个爱唱歌的女人。 记者:现在想起来,其实你一直是用你的歌喉,是用这把嗓子在养活自己。
高秀梅:对,我说要是不是这样的话,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熬,真的,我很幸运,很幸运我有这样一个天赋。 记者:唱哪首歌的时候,自己心里不仅是唱给别人听,唱给自己听吗。 高秀梅:像那个舞女,舞女这首歌,我好像就是在唱我自己。 (唱歌)多少人为了生活,历经了悲欢离合,多少人为了生活,历经沧桑,心酸向谁说。啊,有谁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暗暗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啊,来来来跳舞,脚步开始摇动,不管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
高秀梅:这个歌的歌词写得很好。也就是为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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