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过后的第一天下午，刚进办公室，冬尔便被一个晒得黝黑的女孩拦住———“今年国庆长假，我是逃走的！昨天下午我刚从新疆旅行回来，期间发生了些事情，弄得我心烦
意乱。我没做什么对不起老公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离婚的理由，但回来之后，我竟突然发觉一切都不同了！”婷婷的故事，听来有点像哪部小说或者电影的片断，但她一脸急切的模样却可以证实，眼前这个女孩正真实地处于某种无助和慌乱中。 “这个‘十一’，我真的是从家里逃走的！” (坐定之后，婷婷再次重复这句话，语气也加重了些。这时再细看婷婷：头上扎两个硬邦邦的“扫帚辫”，脖间、手腕坠满从新疆淘回来的首饰，粗犷得有些夸张———这身打扮让婷婷看起来像个稚气未脱的大学生，以至于当婷婷说自己是因为“婚姻生活让人绝望”而出走的时候，着实把冬尔吓了一跳！) 慌乱结婚，我每天浑浑噩噩 大学毕业不满4个月，我就结婚了。 我和单伟是大学校友，他比我高两届。我们的恋爱经过再简单不过，就是那种最典型的校园恋情———同宿舍的女生是他兄弟的女友，大家常凑在一块儿玩，彼此心生好感，然后就开始交往了。单伟是那种典型的上海男生，知识分子的家庭背景，还算开明的父母，毕业后又进了家不错的 IT公司———一切看起来挺门当户对的。我俩的恋爱从一开始就没有遭遇任何阻碍，他刚工作不久，双方父母就商定，等我一毕业马上就操办婚事。 说实话，当时我根本找不到丝毫“结婚”的感觉———刚刚走出校园，我觉得自己什么“经历”都没有，就这样把自己的一辈子定了，实在不甘心！可是，这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惟一能做的，就是找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拖延婚期。 为此，我费尽心思，尝试过考研、出国，最终都功亏一篑。直到毕业前最后时刻，我才使出最后一招———故意在一家外企谋了个需要时常出差的职位，薪水不高，可我毫不犹豫地一下跟公司签了3年合约。签约的时候，我反复问一句话：“真的是经常东奔西跑，连结婚的时间都没有吗？” 就在我向单伟和家人宣布“暂缓结婚”，并且暗暗得意的时候，老天爷突然跟我开了个大玩笑———我怀孕了！这样一来，所有“理由”立刻被全部推翻，婚礼反而更紧锣密鼓地排上了日程。筹备婚礼的那段日子里，每一个人都是兴高采烈的，除了我。 为了赶在去年“十一”结婚，也是为了赶在我的身体“变化”还不那么明显之前，全家忙乱地赶着装修、购置家电、定喜酒……整个过程中，我只是个“瓷娃娃”，一边被全家人悉心保护着，一边又被安排着向公司辞职、拍结婚照、试穿婚纱。 谁都以为我很幸福，真是天晓得，那种感觉简直差极了———所有程序必须在两个月内完成，我当时每天浑浑噩噩，只会反复问自己，难道就这样“胡乱”地嫁人了吗？ 新婚之夜,我们在急诊室度过 一切在纷乱中开始，又在另一场纷乱中结束。 去年10月5日，我只记得自己被包裹在一套并不合身的礼服中，不停地微笑、敬酒、敬烟，同时努力地遏制阵阵反胃。两家长辈为我们的婚礼兴奋不已，请了好多人，20多桌走下来，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晕倒，感觉天旋地转。 见我脸色惨然，单伟“善解人意”地劝退了所有想闹洞房的人。几个小时之后，我真的被救护车从酒店送进医院———我流产了！ “新婚之夜”在医院的急诊室度过，对我来说，是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痛苦回忆。单伟为此后悔得要命，他流着眼泪跪在我床边，反复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办婚礼了……”他父母也觉得挺对不住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家人始终小心翼翼，不断宽慰我———没关系，年纪轻，有的是机会。 其实他们并不了解，事后我心里不怎么后悔，相反，竟还生出几分“庆幸”来。只是这样的结婚经历对于婚姻生活来说，伤害太深。 这样一来，我们的蜜月变成了我休息养身的“病假”。凭良心说，单伟对我真的很不错，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守着我，还特意请了个阿姨全职“伺候”我。每天一下班，单伟就跟着阿姨学煮鸡汤，然后一口口喂我———这时候，我觉得婚姻还是挺甜蜜的。 可惜这样的甜蜜没有维持很久，两个月后，我重新找了份工作。就像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年轻夫妇，我们各自衣着光鲜地在城市的某幢高楼里上班，间或打个问候的电话，偶尔一起出去吃顿晚饭。到了去年圣诞，单伟终于等来了升职机会，那以后，他愈发地忙了起来———问候电话很少，加班无穷无尽，回家后总是一脸疲惫…… 我一直为结婚没有度蜜月而“耿耿于怀”，而这般单调的婚姻生活更令我郁闷。于是，我无数次向单伟提议，周末或者假期，是否应该出游放松一下？每一次，单伟答应得都很爽气，可事到临头，他往往带着抱歉的口吻，说：项目太赶，没时间；加班太累，周末只想补觉…… 一次次“同义反复”，我也就乏了———有时候，单伟的解释飘在耳边，我却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身影也随之模糊起来。一个人守在家里，我常常反思自己的婚姻，明明有一肚子不满与愤懑，却又无从说起———这才是真的悲哀！ (“我知道这不能怪他，但我只有23岁，每天下班后就独自‘看家’，等着老公回来———这是正常人过的日子吗？”婷婷表情焦躁，说那阵子她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每晚听同一首歌：《想逃》，一遍又一遍！“真的，我满脑子只想着逃，其实我也并不知道自己想逃避什么。”) 独自去新疆,他为我唱《吹吹风》 今年“十一”临近，我满心以为这下可以和单伟一起去旅行了，好歹也算是补过蜜月。可单伟却早早地给我打“预防针”，说他国庆要加班好几天，哪里都不能去———说这话时，他依旧一脸真诚的歉意。但经历过无数次失望后，这种一成不变的表情，只会更让我滋滋冒火！ 我再也憋不住了！9月30日那天晚上，单伟刚踏进家门，我便劈头盖脸地大叫：“我要去新疆！不管你陪不陪我，我都要去！”不出意外，我看到了单伟不理解的眼神：“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别闹了！”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早就定了第二天的机票。第二天中午，单伟照例加班，而我则给他留了张纸条，然后提着箱子出门了。 他一定会以为我在开玩笑，认定我又开始“作”了。其实不是，我真的想逃走一段时间，我也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他和我都能够想想我们的婚姻———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已经无可遏制地膨胀起来了。 走出乌鲁木齐机场，我感觉像是到了异域：完全迥异的脸庞，不知所云的语言———这是我一心逃离时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但是新奇和刺激刹那充斥了全身，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浑身是劲地走入人流。 因为是完全自助游，什么都得靠自己。短短一天里，我靠手中一本《自助游》，迅速地给自己设计路线、找到价廉物美的酒店；坐在马路边满是灰尘的小摊上吃烤肉串，连说带比划地和当地人聊天；去集市挑选手工地毯，还和哈萨克大婶讨价还价……我关掉手机，竟没有丝毫想家的念头。 行程的第3天，我到了南疆的一个小城。晚饭后天依旧一片光亮，百无聊赖的我独自在酒店附近闲逛，忽然被一阵强劲的音乐吸引———路边竟有家小店，招牌是用英文书写的“DiscoBar”！ 单伟已经有好多年没陪我“蹦的”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徇着音乐走了进去。在热情的音乐中，只看到台上的歌手全身舞动着，而歌声宛如天籁———我没听懂歌词，只看到舞池中所有人又跳又叫，我立刻被深深感染！ 这一夜让我“惊艳”，我决定再留一天！第二天晚上，我又去了这家迪吧，依然和前夜一样疯狂。中场休息时，那个歌手走下舞台，令我不敢置信的是，他居然径直走向我的座位！ 交谈中我很快就了解到，歌手叫小龙，是新疆民族学院的学生，假期回家，在朋友的酒吧中帮忙驻唱。不知为什么，短短的聊天过程中，我竟然心跳得很厉害，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15分钟后，回到舞台上的小龙又开始载歌载舞，忽然，音乐轻柔了下来，小龙拿着话筒用汉语说：下面他要唱一首歌送给上海来的婷婷———《想和你一起吹吹风》。我呆住了…… 这以后，我的行程完全被打乱了，在小城里一住就是好几天。小龙每天和我在一起，白天他陪我四处逛，晚上我去酒吧听他唱歌。长假结束前一天，小龙陪我坐车回乌鲁木齐，车上，小龙郑重其事地看着我，说：“毕业后，我想去北京、上海唱歌，婷婷，到时候我去找你，好吗？” 回到上海，一切好像都没变，又似乎都不一样了。昨天，当“失踪”一星期的我踏进家门时，单伟的焦急和恼怒在见到我的这一刻到达顶峰，“你一定是疯了！”他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父母和公婆都在，他们哀声叹气，说全家人急得要命，差点报警…… 我隐隐有些后悔，但是我的心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不是因为小龙，绝对不是，虽然我的脑子里终日盘旋着小龙的身影。我忽然发现，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离开，也许并不需要一个正式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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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0-24 10: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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