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五月出生的,在我老去买书的那家书店书架上立了五个月,昨天去买下来,不再让她一个人寂寞的和那些沉重的小说论文画册站在一起。 我在扉页上用黑墨水笔写买的原因:是因为忽然看到作者是宁波人;是因为近来在看一个人文连续剧《天一生水》,拍的宁波天一阁藏书楼的事情,有许多浙东美好的山水;是因为忽然看到里头一篇写到的和诗人穆旦有关的文章。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自己想写一点专栏,想看看原来别人写的专栏,拿过来做个借鉴。 因为是专栏文字,就都很短,七八百个字,原来集结在一个题目叫做“上海通信”的栏目下头,发表在香港《信报》上的。首发当然是在香港,我当然没有机会看到,现在可以一下子看到,很高兴。 我是喜欢读专栏的,因为简短,不占用时间,喝咖啡时候可以看,吃饭中眼睛斜过去可以看,开会说话间隙可以看,上厕所的当儿可以看,走在大街上站在报栏下面的片刻也可以看。我曾经有很长时间喜欢买《南方周末》,就为了看看连岳的专栏。 也还怀念年少时候读董桥专栏的日子,当然那些专栏也是集成了书籍的形式,随便翻一页,就是一个道理,任意浏览一眼,就得到了一点知识:南美北欧,上下五千年,知道的都可以成文。笔调又都是干净和纯洁的,能够让纠结的心绪一下子洗清白。 能够写专栏的大概都是观察特别细致感觉特别敏感的人物,而且又有能力包容一切别人要死要活不能够包容的东西。不信你看《2046》里头那个周慕云,躲在小旅馆的房间里头写字,躲十天,出来是一个腔调;躲一百天,出来还是那样一个腔调,看得透的依旧看得透,看不透的仍然看不透,该悲伤的时候悲伤,该嬉皮的时候还是嬉皮。 有个写专栏的大师,就是鲁迅,可能他是太看得透的,写出来的东西就都是批判,当然这样的东西看起来也来劲,有醍醐灌顶的效果,但是正如这本书的序言写作者小宝所言这本书走的是另一个方向——重在体现幽幽的才情,精致的文字风华,是那种让人做梦都向往的海上世相。这样的感觉起源于爱,相应的也失落于爱。 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梦到的,都是人生,我们就活在它们中间,不是用鲁迅的那支笔去戳开艰于呼吸的屏障,而是找来一床被子,拥着,静静的观望,并在会心处露出微笑。如此来歌颂自由,粉饰太平。 生活真是太累了,以前,好象是钱钟书说过,上海是怎样一个地方呢?上海是这样一个地方,活生生的人进去了,要么别想出来,要么出来就都变成了猪。这个自然说得愤激,不过倒也有道理,这道理在这本书里用这样的语言表达出来:一个不发达国家的最发达城市,是世界上最无常的地方。无常的地方,你还指望正常的人在里头有个什么好的结果。 有的时候我就很感激,幸好我们还有专栏可读,幸好我们还有董桥,林行止,连岳,毛尖等等等等这样一批写专栏的人。在世界都向同一个方向倾斜的时候,他们仍然坚定不移的站在天平的另一端,滔滔不绝的言说着这个世界上散落在各处尚未熄灭的无聊与丑恶,以及代表正义的光亮和幽默。 最后再说两个买书的原因:是因为作者毛尖的名字和封面的装帧设计朴素简洁,怎么说呢,就是它们恰好都适合了我近来的品味。 序者小宝在序的最后一段说:毛尖,虽然你的孩子未必能当上中国首富,但有时候,连1944年的毛尖都会羡慕你。其实这一段话也正是我想说的。 补充一句,小宝者,何平也,亦是沪上写专栏的高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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