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坡了,注意握闸;拐弯喽,小心前后车辆;好嘞,上平路了,要加速,要加速,我要加速。我使劲儿地踩着脚蹬子,车轮飞快地往前奔,往前奔,正前方是我的目的地——菜市场。 今天是周末,想想盆里的脏衣服、凌乱的房间、油腻的厨房、待收的凉席、未完的稿子……唉,面前好象飞散了一地鸡毛! 到了菜场,锁上自行车,提着菜篮里走,刀郎《情人》明快的前奏忽然从小超市里蹦了出来,呵呵,喜欢这首粗犷、苍凉、西域风情的歌,嗯?什么味儿?哦,这儿有个屠宰鸡鸭的加工点,污秽横流,臭气熏天,唉,有点扫兴,快走两步避过这个风口,边走边听。 “你是我的情人——”刀郎沙哑的嗓音将“情人”中的两字拖得很长,似乎在强调自己一无所有、只有你这么个情人,一副百无聊赖的腔调,自己心里也不由自禁地摆了这么个姿势,什么都不想,很放松。唉,想当年,咱也当过情人,也有过情人,鸿雁传书、纸上谈情三年载,那滋味如今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丢哪儿了?当了十五年的孩子妈,听了“情人”这玩艺儿就象水中的浮萍,只见叶片寻不着根了。 刀郎继续发泄:“象玫瑰花一样的女人”,情人象朵玫瑰花,多美,鲜红欲滴、含苞待放,只是那“女人”两个字用得粗卑了一些。哪个女人年轻的时候不象朵美丽的玫瑰花呢?走到一个头发零乱花白、驼着背、满脸绉纹的老太太摊子前照例买了一大把葱,我认识她,怪可怜的,儿媳将她赶出来,她只得以卖葱度日,所以,不管用得上还是用不上,我总要买她一大把。 “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消魂。”嗬,露了点儿,其实芸芸众生,都是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情况下像个蚂蚁似地忙碌着、生活着,到了午夜,累得个个像八戒的孙子,有的恐怕也就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呼噜”情调了。 站在肉案前买两斤排骨,正和肉贩较着秤、大声争辩着,他少我秤了,不饶他!间隙飘来温柔的“你是我的爱人,象百合花一样的清纯”。我心里直想笑:老公,你看见我此时此刻的状态,会发表如此“高见”吗?如果能的话,我一定要担心你是否龙体欠安、神经欠佳了。 “你那淡淡的体温,抚平我心中那多情的伤痕”刀郎竭力感慨道,心里微微一颤,这是对的,梦想也罢、现实也罢,受了伤的人总有亲人、周围善良的人为其抚伤,就象那卖葱的老太太,她的摊位前总有一些素不相识的人关切地与她嘘长问短,葱的销路也总是畅通无阻,大家都期望老人家早些卖完、早些回家。 “你是我梦中的情人,”哦,我的梦中情人是谁?女儿第一个蹦出来,女儿,女儿,还是女儿,妈妈的小宝贝,快点开窍哦,咱娘俩齐心协力奔重点喏,昨晚,我偷了你的密码看见你发的帖子了,活泼而又无忌,唉,让我的无奈远远大于兴奋。 “忘不了甜蜜的香吻”,一个“吻”字被刀郎拽得老长的,很颓唐的模样。唉,算了吧,别吻不吻的了,我的那个他在我回去之前若能将盆里的衣服放在洗衣机里我就烧高香了。“哎,老乡,青菜是什么价?……”“每一个动情的眼神,都让我融化在你无边的温存。”直率的表白,能象鸵鸟那样将头只埋在这一堆沙里该多好。 将生活里的繁枝乱叶分拣分拣,理想在左,现实在右;爱情在左,婚姻在右;锁碎、粗俗、劳累、困顿、苦燥、乏味……紧紧纠缠在身,快乐、浪漫、惬意、舒适、乐趣、幸福……愈趋愈远,人们常常这么说。 其实人生如圆,向左走也罢,向右走也罢终究会走到一起。就象化学反应方程式,写在纸上只是简简单单的反应物和生成物的关系式,而实际操作和实现上却是与之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我们总不能就此埋怨或否定纸面上的方程式,因为所做的结果终究还是证明了它的成立,而且我们还能从证明中得到许多方程式上没有注写的意外收获。 刀郎歌里的“情人”不就是个"方程式"吗?而实际意义上我们更多的是:他孩子的妈、他的厨娘、他的洗衣妇、他的清洁工、他的观众……我孩子的爸、我的修车匠、我的脚力、我的雨伞、我的听众……岁月的平庸好象磨砺了当"情人"时的激情,然而却证明了"情人"的"情"字,使得这些角色从表面上看好象与"情人"风马牛不相及,但她们或他们却都是从“情人”这个角色衍生出来的,这样一来这些角色的意义也比原先的"情人"概念更加丰富和深远了。看似相趋甚远的东西,往往就如此交融与共、提纲挈领,一个证明着,一个被证明着,关键就看我们有无足够的耐心和智慧去完成它了。 哦,菜买好了,该回家了,临出菜场朝那小超市里一瞥,刀郎依旧卖力地唱着。听着《情人》,看看自己,裤脚溅满了泥,双手一股鱼腥,拎菜篮的胳膊也酸疼酸疼的,心里有个“方程式”而且正努力地证明着它的成立,也算值了。 推上自行车纵身一跃,向家的方向骑去。餐桌上有杯香气氲氤的清茶正等着我,那是一定的,因为这已是他多年的老习惯了…… 唉,这个人哪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懒…… 然而这就是生活,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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