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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幽冥号列车 下了火车,已是深夜十一时四十分,而开往B市的火车,十二时正发车。本来是不用这么赶,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可,明天是女儿十二岁生日。十二岁,毕竟是人生的重要日子,生命的第一个圆满回合,一切都未定型,所以有着无限光明的可能性。不象自己,木已成舟,一辈子注定就这样奔波劳碌下去,象一列固定了轨道的列车。 他急急买票,检票,气喘吁吁,一路狂奔,途中撞到一人身上,听那人骂道:“赶着投胎吗?......”他已无暇理会,终于在最后一刻踏上十二号车厢,车门,在他身后缓缓地,缓缓地合上了。 列车驶出,永不回头。 喘息少定,他去寻自己的铺位。过道里没人,乘客们都已归位了,一个个裹着背子蒙头大睡。床单雪白,被子雪白,安静的车厢,象个大大的停尸间,铺位是冷柜的抽屉,张开大嘴,把人吞了进去。他找到自己的“抽屉”,十二号,爬上去,也睡了。 迷糊中,被尿憋醒,起身摸向厕所。车厢出奇的静,没人打呼噜。 方便完,他站起身,对面是一面大镜子,火车卫生间里最普通的那种镜子。然而,他看到了不普通的东西——一个小女孩,十岁左右的样子,苍白的脸,没有表情,问:“你为什么要来?” 他一惊,疑是睡迷了,揉揉眼睛,小女孩不见了,镜中是一个中年男子,风尘仆仆,不得志的郁郁表情,跟他一样。但,那不是他!一道刀疤,从眉心,鼻梁斜斜插过,血肉外翻,看得到皮下隐隐的脂肪粒,五官模糊狰狞,他一阵恶心。“你为什么要来?”那人木着脸发问。 一张张脸,男的,女的,老的,幼的,美的,丑的,所有镜中收录的灵魂,纷纷幻化重叠,纠缠不休地向他发问。 他惊栗,开门,在整节车厢跌撞逃窜。没人惊动,大家都睡死了的样子,没有一点声息。 他不敢叫,他不能确定那些铺位上,一个个裹得如茧的,是不是人。 摸到十二号铺,他嗖地窜上,以一个中年胖子少有的敏捷。蒙上被子,一层层地出汗,却越来越冷,牙齿打战,手脚冰凉,如卧冰柜。 十二,一个奇妙的数字,猫鼠狗,鸡兔龙们依次出场依次退场,一切又从头开始。但,哪里是开头,哪里是结尾,你分得出吗?没有人,从没有人能走出这个无始无终的圆——轮回的陷阱。 十二岁的女儿,十二点的火车,十二号的车厢,十二号的铺位,一切刚刚好,一个轮回。他的脚,只踩偏一度,便踏入另一个坐标空间,乘上幽冥号列车,驰向冥界,无法回头了呀! 车厢里,没有人打呼噜,太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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