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古城可谓得天独厚,以苍山为屏,洱海为池,依山势自西向东倾斜,湖光山色,秀美绝伦。
苍山连绵48公里,分斜阳、马耳中和等十九峰,以“山色翠黛阳润,历秋冬不枯”而著称。南诏王异牟寻仿效中原帝王,将云南山川封禅,苍山被封为“中岳”,大理城就座落在中和峰下。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就喜欢登山远眺,赏风弄月,吟诗作赋,一抒胸怀。大理为方便游客们效法古人,修建了一条“感通大索道”,从山脚直通中和峰上的感通寺。票价不算太贵上下35元。
和小戴去索道的路上,遇到赶马车的,一番讨价还价后,我们成功地讲成来回25元一人,骑马上苍山。我竭力忍住笑意,小戴的脸上开了花,谁让我们都是四川女子呢。小戴赶紧给她的美国丈夫Jams打电话,让在书吧消磨时光的他追上来。
我骑上的是匹小白马,红花毡子铺就的马鞍,愈发显得英姿飒爽。可惜伴着马蹄声的,是我大呼小叫的声音,很让我没面子。小戴笑得直弯腰,跑在马后的赶马老汉一个劲说:“莫怕莫怕。”颠簸得厉害,我那条小资情调的披肩便直往下滑,索性一把扎在了腰上。
穿巷转屋,马开始走上山路。黄土路面上,被踩出一条条深可及膝的深沟,见证着这条道上下的马匹数量。山上是一片苍翠的松柏林,将山罩在葱茏绿影中。偶尔马蹄会踩到几枚焦干的松果和数段枯枝,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调皮的小白马总不肯循路走,偏去钻树林,有时竟故意从两棵树间穿过。树枝不停抽打着我的脸,不敢伸手拨挡,只得把腰弯得象个虾米。这么一来,倒忘了害怕,叫声什么时候停止的,自己也不知道。马后传来老汉的呵斥声,回头一看,他正拉着马尾,这倒是个省力的好法子。
到一处开阔地,大家停下来等Jams。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两匹马,静悄悄地吃草,饮水,老汉眯眼看着它们,仿佛看自己的孩子。山林中传出数声鸟鸣,放眼望去,阳光下的田野草绿、微黄、墨青,深深浅浅的绿色簇拥着几间村舍,密集的楼群边,洁白的崇圣寺三塔安祥地屹立在蓝天下。
“J——ams!”“J——ams!”小戴大叫,惊得马儿齐齐抬头——山下出现两个黑影。她将第一个音拉得长长的,听上去就象在唱山歌。这个重庆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和圆滚滚的笑脸,让人看了有说不出的喜欢。
Jams赶到后更热闹了,他老是打马冲在最前面,小戴不甘示弱追上,可怜我虽尽力想抽打马儿,却总让老汉大笑:“你打蚊子啊?”好在小白马很听话,紧紧跟了上去。
我的头发开始跃动,披肩穗子开始跃动,心也开始兴奋地跃动。脑海中关于马的诗句飞速闪过,脱口而出的是这句:“春风得意马蹄疾。”点苍派、无量剑以及诸如此类的武侠名词蹦出来。
幼时的千百个梦想中,有一个是:娶我的男儿要骑马而来,手中挥舞长剑。
我们在中和寺下马。
中和寺没有感通寺有名,后者因“名士高僧共一楼”的佳话而名声在外,名士是指杨升庵、李元阳,高僧是指担当和尚。担当圆寂时曾有偈语:“天也破,地也破,认做担当便错过,舌头断了谁敢坐?”
中和寺没高僧,连低僧也没有,只有道士。道士们衣着崭新,笑容可掬,殷勤给我们递上免费香,让我们烧。结果是:小戴和Jams一人算了一个命,耗费银钱若干。此时我仿佛看到道士们的笑容更灿烂了。
用过午餐,我们沿山腰步行。走在平整光滑的石子铺就的山路上,我时时举目远眺,湛蓝的洱海在丽日蓝天的映衬下,波光粼粼。青山苍郁,碧波浩淼,将大理城温柔地抱在怀里。
苍山曾被视为大理城的天然屏障,直至忽必烈率兵登上苍山,以鹰击之势扑灭了大理国。没有任何一座雄关天险,能挡住征服者的脚步,这又是一次明证。
苍山十九峰间,有十八溪,据称或流泉飞瀑,或一涧三叠。可我们看到的是涧底一汪死水和溪床、山石上一道道苔痕,细细的溪流怎么也不可能形成瀑布。我们面面相觑:“这就是绿玉溪?”
并不仅仅因为我们来时是冬季。在古时,大理城中有四道流水穿过,为古城供应着生活用水,而今天,大理城中只有漫天飞舞的纸片碎屑。
一心想看飞瀑,走出了很远,出现在眼前的,依然是光秃秃的大石,上面的确有水流过的痕迹。
下山时马儿一路奔跑,我又叫起来,不是惊惧,而是畅快。跃马高山,呼啸而过,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更何况有同伴呼应。一时间,满山都是马蹄声和我们的怪叫。
一路顺势而下,大家心中犹觉得不足,又叫上一辆马车,直奔洱海而去。
洱海,古称“叶榆泽”、“昆弥川”等,因“形若人耳”而得名(一说是因“如月抱珥”)。它其实是个湖泊,云南人习惯称湖为海,所以叫洱海。
一到柴村码头,眼前就是一亮。白石栏杆的码头伸入碧蓝的湖水中,一条条橙红色的船次第排开。船上人拿本书罩在脸上,在阳光下打着盹。
我们花十块钱租了条小木船,划了出去。空中回旋着只只水鸟,蓝天的背景下,环湖岛屿岗影分明,它们都有着美丽的名字:金梭银梭、小普陀、玉玑、赤文……清澈湖面上,白羽水鸭游凫,我们试着将船划近,刚刚要划到,它们一个猛子往水里一钻,没了踪影。
船娘让我们自己划,Jams在美国自己造过船,当然不在话下,我和小戴手忙脚乱,时不时让双桨夹到手,发出声声惊叫,一船人笑得前仰后合,包括我们自己。
划累了,便停棹不动,木桨顺水漂浮在船旁,桨柄用绳子系住,不会让水冲走。天空中的白云让阳光镶上金边,风吹过来,吹乱了我的发。
闭上眼享受这一切,忽然听到小戴的歌声,我和了进去。
这首歌,从踏入大理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心中盘桓。
“大理三月好风光,
蝴蝶泉边巧梳妆,
蝴蝶飞来采花蜜,
阿妹梳头为哪桩……”
一 阳光下的宁静
丽江以一个惊喜来迎我。
下车时是黄昏,我背了行囊慢慢走向古城。坐了一天的车,从早上吐到傍晚,脚下有些发软。无意中抬头,便看到正前方有一个浅白、巨大的圆盘,平平贴在天幕上。我想:这是接收器一类的东西。可我向左,它也向左,我向右,它也向右,我停下,它不动了。
我恍然大悟:这是月,夕阳中初升的月。亮如白昼的天空中,大而白的圆盘,在夕阳的余辉里坚持着素净的容光。在它下面,玉龙雪山的雪顶,金碧辉煌。
丽江古城名大研,因四面环山,中间盆地形似砚台而得名,“大研”也有文华昌运之意。古城座落在市中心,整个丽江市基本由古城辐射而成。这多少有些令人恍忽,一座活在喧嚣平庸的城市里的古城,带着它厚重的历史。
站在玉龙桥上,似站在天上人间的分界处,流水哗哗从脚上涌进古城,大水车吱吱呀呀转动。水车后,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我知道一抬脚,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出来时,我将不再是原来的我。
这一进去,便是整整六天。
六天里,日日将自己用披肩包好,沿了五花石铺成的路乱走。走累了,找个地方坐下来,对着流水发会呆,又继续上路。
无论走出多远,只要逆水而行,就能回到大水车旁。到最后一天,我还一边念叨着这句话,一边找路回去。古城的巷子有多深,街道有多长,到底没能弄清。
发呆的时候很多。有时看着一堵墙,白粉壁四周勾着墨色山水花鸟;有时对着一扇门,雕檐飞角,墙头探出一树水红梅花;有时走进一条空寂的小巷,发现一对老人在静静晒太阳;有时踱进一户人家,将鞋子轻轻踏在小圆石铺就的图案上,这些图案铺满了整个庭院,雕花栏杆的四合院小楼被花影团团围住,檐下看书的青年,抬头一笑,一张黝黑而轮廓分明的脸,极为英俊。
丽江的日子是沐浴在阳光里过的。每天出去都被温暖和明亮的感觉包围着,阳光下找个露天酒吧坐了,披肩一头拖在地上也不理,什么也不想,只将身影浸在流水里,水底摇曳着长长青苔。看看街上道道流动的风景,不经意时,自己也变成了一道风景。
阳光射在蓝花布桌上的粉色山茶上,也透过橘子茶射到我手上。橙黄的橘片和了阳光在杯中沉淀,我的心也慢慢沉淀。不远处的四方街上,一群纳西老妈妈开始吟唱,清一色的青蓝衣裙,背上是白色的羊毛披肩——“披星戴月”。歌声隐约而温柔,夹杂在嘈杂的人声中听不分明。在游客们好奇的目光中,她们泰然自若。
不停有小贩过来兜售,从水果到小香包,利落的女人们,用温柔到近乎羞涩的语调来搭讪,让人不忍拒绝。若是笑着摇摇头,她们便退去。拒绝的话,从来不用说到第三次。
也有男人过来,是乞丐,衣着干净,声音低沉,被拒绝了就默然离开。据说这里的生意人,从来不买权力机关的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会多陪一分笑脸。商人和乞丐,有同样的尊严。
纳西族有句谚语:象蚂蚁一样工作,象蝴蝶一样生活。总觉得前一句说的是纳西女人,后一句说的是纳西男人。纳西女人据称一年只睡正月初一一天懒觉,她们操持家务,经营生意件件桩桩,无所不做。古城有条“杀猪巷”,操刀的全是女人。
男人做什么?他们品茶赏花,吟诗作对,吹拉弹唱。纳西女人用蚂蚁般的工作换来了他们蝴蝶一样的生活。
立在街头,看一对纳西老人走过真是件趣事。并肩走着的两位老人中,老妇人总在说什么,果断而精明的样子,而老头只是在默默聆听,一脸茫然。两人的一生都写在了脸上,当家理事的妻子,百事不管的丈夫。
无所不能的上天,请静听我的祈祷:
来世让我生在这个小桥流水、阳光灿烂的地方,做一个只会吟风赏月,抚琴弄箫的纳西男人吧。
我要在两鬓飞霜的时候,搬一条长木凳,在阳光里坐下,坐在我满院的花香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偶尔,看看远处的玉龙雪山的积雪;偶尔,看看我身边并肩坐着的,为我操劳了一生女人。
我要拉着她的手,一声不响地坐在流水声中,一点点在阳光下融化,散落成尘。
东大街尽头就是四方街,矩形的小广场只有六亩大,却蜚声中外,成为古城的标志。古城在这里开始变脸,一样的人头攒动,脚下的石条却清清楚楚地道出了四方街的沧桑。
和东大街的青石板不同,四方街全由五花石条铺成,地势西高东低,只要将上游闸门一关,清清河水便会漫上石板,顺势流淌,将杂物冲得干干净净,这就是著名的“洗街”。那些被岁月打磨得凹凸不平的五花石条,在流水中会泛出什么样的光彩?我守了六天,也没能看到这一景观。
我看到的,是五花石在丽日下闪烁着细碎的光,几个汉子打扮成“马帮”模样,牵着马供人照相。他们披着整洁的羊毛坎肩,背上竖一杆长枪,帽顶上双翎颤动。真正的马帮应该不可能这样衣着光鲜,这里古时是“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曾经有过无数马帮和客商踏过这些五花石,走进中原,或走向滇藏。
我还看到,二三十个纳西老妇围成一圈,吟哦着我所听不懂的歌句,她们和其他背着背篓匆匆走过的老妇们一样,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摄像机和目光的包围中。在她们看来这只是在过平常的日子——享受阳光,歌唱生活。
入夜时,这里会燃起一盆篝火,很多人就围成圈子跳舞,手拉手的,往往是游客和当地人,尽情欢笑后一松手,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记得谁。曲终人散后,有青年高声唱起纳西民歌,袅袅悠远,意味深长。篝火余烬里,映出一张专注自信的脸。将自己的生活和悲喜展现给人看,已经成了这里纳西人的一种习惯。
四方街西面有座大石桥,叫“卖鸡碗豆桥”,很怪的名字。鸡碗豆是丽江特产,丽江名小吃“鸡豆凉粉”就是用它做成的。
这种凉粉是用一个个小盆做好的,黑乎乎的不太好看,吃的时候在盆里划开一块,切成片放在铁板上炒一炒,搁上作料,滋味好极了。常见有人提个小塑料袋,捏根牙签,边走边往袋里一戳,挑出来一块,吃的人固然津津有味,看的人也兴趣盎然。
桥下是西河水,这是元代兴建的人工河,它将与东大街平行的新华街剖为两半。临水两岸是鳞次栉比的酒吧。酒吧都卖饭,西餐中餐都有,也有纳西小吃,价格不菲。白天这里人不多,是看书的好地方。看累了,盯盯流水,听听鸟鸣——纳西男人们把鸟笼沿河挂了,让鸟儿和人一块晒太阳。
夜幕降临,这里便热闹非凡了。不但临河的木桌座无虚席,就连酒吧里面也塞满了人。运气好的话,也能找到一个河边空位,要一瓶啤酒,独自慢啜。沿岸挂出的一排排红灯笼倒映在水中,间或从上游漂来几盏莲灯,颤巍巍从脚下流过,令人有些许恍惑想到了秦淮夜船的风景。
家家酒吧门前都站着白裙彩衣的纳西姑娘,用了宛转娇美的声音邀人进去。听听她们与客人的谈笑,竟是英、法、日语皆通!
过桥有座三层楼高的石牌坊,这是“科贡坊”。它下面的小巷里,曾在嘉庆年间有两兄弟同时中举,到了道光年间,弟弟儿子又中举,一门三举,荣耀一时。
巷子里几乎全是客栈,清静整洁,价格便宜,还有电脑可以上网。大约因为是淡季,不时听到两旁房屋内传出人声,却没看到一个人出现。
里面有个“流浪乐手之家”,隔了门槛看去,满院是稀奇古怪的乐器和古旧门窗一类的东西。门上吊着一个竹篮,这里要收费的,进门费是一颗苹果。
科贡坊右边有条极为僻静的巷子,是通往狮子山上万古楼的路。因为很少人来,这里的东西非常便宜,只要舍得还价,就能挑到满意的纪念品。
我去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连门票也没买——售票处没人。万古楼是新建的,不是什么古迹,这也是人少的一个原因。站在上面可以鸟瞰整座古城。
楼上一个人也没有,任由我拿了书四面转:“这是象山,这是狮子山,这是文笔峰,这是玉龙雪山……”直到一个老头跑上来撵我,他要关楼门了。
下来信步走了走,好大一片古松柏林。每天清晨,老人们就会接了鸟笼来这里遛鸟,古城就会在声声鸟鸣中醒来。
下山时又经过那些无人光顾的小摊子,有个女人突然问我:“门关上没有?”我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她又说:“你把园门拉上没有?没拉上我就去关,拉上了我就不上去了。”原来她是管理员。
她为什么不让我补票呢?
从七一街过百岁桥就能到古城唯一的双拱桥——大石桥。这里是我最爱去的地方之一。清晨起来,阳光已洒遍古城,游客还未蜂拥而来,闲闲地踱到大石桥旁,有家“大石桥小吃”卖三块一碗的黄豆面。店子才打开,老板正在打扫,便会让我坐在水边候着,这时候伸长双腿坐了,将眼睛四下乱看,是件极惬意的事。
中河水将阳光的斑点荡得跳跃灵动,淡淡的,几不可见的朝雾散在河上,对岸的铺子一间间开了门,白裙的纳西少女匆忙来去,她们扫地、提水、擦洗,污物从不丢下河,几声悠长绵远的铃声响了——布农铃专卖店开了门。
布农铃店是个叫“布农”的人开的,卖的是阴阳成对的风铃,吊牌上是他烙画的丽江风光。据说他是受山路马帮马铃的启发而制作成的“布农铃”,已经远销到国外,没有分店,全世界只此这一家。我也买了一对,希望它们能在我的窗口响同山间的空灵。
我几次从大石桥旁走过,总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店门口的少女会有意无意随手敲一下大马铃,让我怔一怔,然后觉得有什么细碎而悠远的东西钻进了心里。
大石桥附近有很多饭馆和酒吧,其中一家门外有道泉水,叫“溢璨泉”,是古城众多泉水的一处。泉水半被石板遮盖,有台阶通到泉面,旁边放着几只碗。既然来了,又趁了夜色的遮掩,我便勺了碗喝上几口,滋味淡淡的,也不如何清洌甘美。
东河水是清代所建的人工河,流经之处非常冷僻,也没什么太大的特色,我没有去走。
丽江人对生死有着超然的态度,对情义却十分看重。五十年代前,丽江曾有过极为惨烈的殉情风气,一时竟让这个弹丸小城成为“世界殉情之都”。
清代以后,纳西青年的婚姻受礼教束缚,由父母作主,完全不能自由,婚前却可以按古规自由恋爱。恋爱自由婚姻不自由的矛盾性,让一幕幕爱情悲剧不停上演。不能结合的爱侣们便纷纷选择了“情死”这种极端方式,来反抗残忍的社会制度。这种风气愈演愈烈,甚至出现了一次十对情人集体情死的场面。
刚烈的纳西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用生命捍卫爱情的尊严,因此,他们把死亡的过程看得异常神圣。殉情前,双方要交换信物,女子要用牙咬断一缕头发赠与男方。双方用占卜等形式选定日期,由女子倾其所有为两人置办盛装,然后 来到幽静茂密的林深处,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弹着口弦尽情欢乐,等到所带食物吃完以后,双双携手自尽。
因了这种盛极一时的殉情风,东巴文化中产生了许多以殉情为主题的作品。有殉情长诗《鲁般鲁饶》,殉情之歌“骨泣”调,专为超渡殉情者举行的东巴仪式“哈拉里肯”,甚至在宗教信仰里,也给了这些情死者一个栖身的地方――玉龙第三国“雾路游翠郭”。
这里是只有殉情者死后才能去的地方,在天堂和地狱间。在那里,红虎当坐骑,白鹿为耕牛,野鸡作晨鸡,獐子是家狗,日月充明灯,彩霞织衣裳,殉情者永远年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纳西男女们,是用生命在诠释这句话。
情死事件中,女子多为主角,她们要置办衣物、安排相关事宜,有时还要鼓励犹豫不决的恋人,若是男方不来,她们也会毫不迟疑地选择独自寻死。离去前,纳西女子会将“披星戴月”披肩留下,在她们看来,披肩代表肩负蓝天,裙子代表环抱大地。
这一刻,她们背负的天终于可以放下了。
除了白联,城中随处可见的还有红帖。小小、红色的纸在街道的转角处羞涩着。“和杨联寓”、“木赖联姻”,爱情和生命,就这样无声地在古城中燃烧。
门的故事。
这是一道普通的六合门,雕着花草虫鱼,飞鸟走兽。这种门的制作方式是门芯单独雕刻,刻好后上在门框架上,先刻中间两扇,依次是两边四扇。
这道门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它中间两扇雕刻得非常精美,紧挨着的两扇却只雕了一半,边上两扇更是只浅浅勾出图案线条,没有动工。
这是一个关于友情的故事。
一百多年前,有两表兄弟关系很好,表兄是个农夫,表弟是远近闻名的木匠。表兄对表弟说:“你什么时候也给我雕一付门吧。”木匠表弟答应了,两人都觉得时间多得是,事情就耽搁下来。
一晃两人都老了,木匠表弟生了重病,自知来日无多,他想到了那个承诺,抱病动工,可惜只来得及刻出了中间两扇就撒手人寰了。表兄得知后什么也没说,只让人配好了门架,装在自家屋上,并吩咐子孙,永远也不许找人雕完它。
这道残缺的门,就这样将两位老人的友谊凝固了下来。我用手轻轻抚摸着门上的线条,从指尖传来的,是暖暖的感觉。
农夫的孙子――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起初怎么也不肯让出这道祖传的门。经过工作人员反复劝说,他同意了,只有一个条件:他不要钱,但要有人好好保护它。
另一扇门的故事。
“绿雪斋”的黑漆大门高大宽阔,气派不凡。原是李达三家大院的第二道门。
李达三是古城有名的纳西族工商业巨子。抗战时期,随着沿海外贸的中断,中印贸易线空前发达起来。丽江一时涌现出许多大商家。李达三的“达记”全盛时,在康定、昌都、拉萨、加尔各答都设有分号。他曾一次捐出196亩农田给丽江中学,可谓风光一时。
抗战结束后,各大商家迅速败落。曾经的重门深院,沦落为今天的间间客栈。李家大院这座二门,也成了“绿雪斋”的大门。
这扇门其实没有什么故事,只有繁华落尽后的悲凉,深深沉埋在大门的丝丝纹理里。
新娘的故事。
纳西新娘房的门口有一副竖批对联,还会挂着个木勺,用来辟邪。房里的床很窄,铺着竹板、草席、牦牛毯。纳西风俗是婚后夫妻要分开住,所以房间里的是单人床。
床顶的床幔、床下的花鞋都必须是新娘亲手绣成的,以示其心灵手巧。嫁妆里必须要有各色铜器,水桶、水勺、水壶等,当然,还得有一只丰俭不等的陪嫁箱。
角落里有只小竹篮,稻草上卧着五只红鸡蛋,取“五子登科”之意,暗喻新婚夫妻多子多孙。
纳西女子的操劳程度世所罕见,而结婚,则意味着一段“披星戴月”生活的开始。不过,如果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苦和累又算得了什么?
小楼门廊下挂着块黑漆木板,刻着四个字:槛(应为金旁)仪、起凤。问导游,说是个柜子的顶板。
柜顶的字是宣科秘书的爷爷亲手写下的。他到洞房花烛之夜才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新娘,当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揭开盖头时,红烛掩映下,一张芙蓉秀脸正羞涩地微笑。这个乐晕了头的青年兴奋地一把抓起笔,随手在柜顶上写下两个名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妻子――纳西青年婚前没有正式的名字。
我想他那时一定满怀得意,写罢拉过新婚妻子,指给她看。从手迹中可以看出,这是个儒雅多才的青年。烛影摇红中,一对佳偶并肩依偎,一段美好的爱情开始了。
茶香里的故事。
纳西人最爱饮“罐罐茶”,连翻山越岭的马帮都会随身带好家什,扎营时便会煮上一罐,解渴消乏。
坐在楼廊下,坐在石火塘前,看着圆盘大小的龙头瓦盆中炭火闪烁,纳西女孩为我调制这种茶。竹吹火筒在她手里灵巧地舞动,这一切都是民俗旧物。我端起酒杯大小的茶盅,在女孩细碎的声音里,一口口品啜着历史。
“罐罐茶”的制作比较费时,需先把小瓦罐洗净烤干后,装入茶叶烘烤,烤出茶香后,放入香果、野花,等罐里冒烟后冲水煮沸,然后取一个同等大小的瓦罐,先勾进少许盐巴,再将茶水倒入,晃一晃倒进茶盅。茶味咸咸苦苦的,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何时来了位长发女子,看我们玩得有趣,也坐下来问东问西,我端了盅茶递过去,便又引出一个故事。
女子姓谢,台湾人,在丽江山区开了间工厂加工“山芋菜”(芥茉原料),专门出口日本。家里很宠她,她却爱上了替她打理工厂的纳西青年。青年不能离开父母家乡,她家里又不可能让她来丽江定居,不仅是父母,青年也不让,他说不能让她来吃苦。几年了,两人就这么一路艰辛地走过来,她这是第七次来丽江,这次,她想问个明白话。青年让她嫁人,说自己终生不娶了。
她反复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好爱他。”“真的”这两个字的音节略长,透出南音的宛转缠绵。她的眼神迷茫,笑容有些凄凉。
阳光照在她的长发上,黑发泛出些金黄的光,也照在我们头顶的“槛仪、起凤”木板上。爱情从远古走来,贯穿在这个来遥远海岛的女子身上。我相信,只要有阳光,就会永远在丽江古城的上空游荡。
绿雪斋,丽江地区民俗博物馆,狮子山麓白马龙潭处,加拿大华人于涌先生独资创建。
于涌先生,已故著名学者李霖灿弟子,高、瘦、长发。
后 记
丽江是个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恐怕我永远也给不出答案。
我只知道,喝过尼罗河水的人,一定会回到埃及。
我喝过溢璨泉的水,就终有一日会回去,回到这个让我安宁平静的地方。
好!
世事无绝对!
我中文学的不太好,
反正意思是一样的
把中间几个帖子删了吧!
可爱也不是我的错啊!
别说了,再说***该有意见了。。。
下面引用由马雷在 2003/05/14 04:58pm 发表的内容:
不走题的一定没有看头,我就喜欢走题……呵呵,
青蛙王子:在下喜欢你的图!!!
这两年也没什么心思拍照去
唉~~
我也是这个打算!到时候我们一起结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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